苏慕青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苏大海的房间里面,用手在他眼前晃动两下,发现对方真的没反应之后,后退两步,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,面颊泛白,眼睛无神。
    “姐姐,你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姐姐,你摔倒了,我拉你起来好不好?”
    “我也来,我也来!”
    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一人拉了一条胳膊让苏慕青起来。
    而床上的老人在听到两个小家伙说话之后,声音一震,睁大了自己浑浊的眼睛,无神地周围扫视着,但半晌发现自己真的看不到东西之后,他又重重地闭上了眼睛。
    他如今除了会给孙女带来负担之外,他还能干嘛?
    可现在,躺在床上的他根本连死的机会都没有。
    他对不起去世的老伴儿,没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们,对不起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孙女,明明在自己女儿做了那种事情之后,他竟然还要恬不知耻地为女儿说好话。
    孙女怨恨他是应该的,女儿怨恨他也是应该的,如果下去的话,老伴儿估计也会怨恨自己吧?
    苏大海白天努力忍住不哭的,但是想着想着,悲从中来,眼泪到底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    怕苏慕青担心自己,他飞快地用自己身上的薄被子擦擦眼睛,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来。
    “慕青,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?医院不忙么?”
    苏大海看不见,只能根据两个孩子的声音来分辨,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,此时两个孩子已经拉着苏慕青起身,离开了刚刚的位子。
    于是,在苏慕青他们看来,老人明明是跟她说话,可视线却看向了别处。
    苏慕青捂住了嘴巴,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哭。
    医院有什么好忙的?她如今还不过是一个实习的医生而已,之所以不想回来就是不想要面对,想要逃避。
    两个孩子看着苏慕青的模样,有些奇怪也有些怯怯地瞧着她。
    苏慕青深吸一口气,压住自己胸口不断上涌的酸涩感觉,朝着苏大海扑了过去。
    “爷爷,对不起。”
    是她的错,她不该迁怒。
    明明是苏若雪的错,也清楚爷爷维护自己女儿没啥问题,可依旧没忍住。
    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几十年都白活了,这种这么幼稚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,而且偏偏就真的那么发生了。
    “对不起,对不起,都是我的错,对不起。”
    苏慕青一下子趴倒在苏老爷子的身上,但是手指却不经意地摸到了他的枕头。
    湿漉漉的,像是往里面浇了一盆水一样,她根本不敢想,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面,爷爷究竟哭了多少次。
    她拿起爷爷的手腕,把了把脉,越发觉得愧疚不安。
    脉象凝滞,迟缓,而且还有弱音若无的虚,表示郁结于心,心思沉重。
    而那眼睛,一个是因为急火攻心,一个就是哭多了。
    她抹了抹眼睛。
    “爷爷,你放心,我一定会治好你的。”
    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,看着门口已经洗完了衣服开始晾衣服的顾焱,走了过去。
    “顾叔叔,你说,爷爷如果知道我对苏若雪做的事情,他会不会恨我?”
    顾焱敏感地转头。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会这样想?”
    苏大海虽然维护自己的女儿,但是对于苏慕青怎么样,大家都是看在眼里面的。
    苏慕青扯扯唇角。
    “怎么会不怨恨?那毕竟是他的女儿?”
    当初在想到师父去世的消息,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直接对苏若雪动手,毕竟没了的人是自己的亲人,可如今,苏若雪也是苏大海的亲人啊!
    “顾叔叔,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坏人?”
    顾焱摇摇头,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慕青。
    “不!你不是一个坏人,你对她做的事情,也不坏。如果大家都以德报怨的话,那么何以报德?如果你不制止他们的话,以后迎接你的会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作为。”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朝着苏慕青笑了笑。
    “还有,在苏伯父的心里面,他也一样爱你。哪怕这一份爱有失偏颇,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迁怒于你。这个,我可以跟你保证。”
    或许是顾焱的话起了作用,又或者是苏慕青把这个想法给抛开了。
    接下来一段时间里,苏慕青开始减少去医院的次数,开始给苏大海治病,敷眼睛,熬中药。
    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,苏大海的眼睛已经隐隐地可以看出一点东西。
    苏慕青狠狠地松了一口气,心中一直背着的包袱也放下了一半。
    也就在这时候,她终于接到了朱建宏寄过来的信,信里面是苏子黎的各种关系。
    她大喜过望,原本还以为要再拖一段时间呢,正好,她直接去公安局把关系都转了一下,又去附近幼儿园里面给两个孩子报了名。
    报名费用并不多,但是让苏慕青有些焦躁的事情在于,之前的钱花完了。
    从孙二牛的儿子离开之后,为民食堂悄无声息地关门歇业,两个小徒弟在家里面闲着没事,她又帮忙找关系,大徒弟安排进了顾焱的机械厂里面做师傅,另外一个则交给了胡利军处理。
    苏慕青自己落得一身轻,在家里面照顾苏大海,只是如今这钱花出去,却没了进项,倒是成了一个大问题。
    总不能再去机械厂里面跟人抢活儿干吧?
    她皱眉沉思的模样被顾焱看了个正着,他沉默地回家,把自己之前存起来的几个月工资全部给了苏慕青。
    “顾叔叔,你这是干嘛?”
    “给你花!”
    “你都给我花了,你自己花什么啊?而且,你年纪也不小了,昨天吴婶子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呢!”
    顾焱皱皱眉头,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感冒。
    苏慕青看他抿唇不语,也知道当年他母亲在他父亲去世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    她飞快地笑了笑,转移了话题。
    “不如这样,这笔钱我先给你拿着,等你到时候有人管了,我再给你。”
    顾焱想都没想,直接点了头。
    只是,苏慕青没想到,自己不过那么一说,还真有人上门过来管账的。